【新民眼】胖阿姨哪里不像上海人？

图说：8号线胖阿姨勇斗抢座绷带女，一举成名。

　　沈月明/文孙绍波/图

　　8号线胖阿姨勇斗抢座绷带女，一举成名。“我今朝就帮格个小姑娘了喏！”“我今朝就光火了！”等等成了名言。胖阿姨的视频我一口气看了三遍，我欣赏的是她身上这种罕见的原生态的善良和正气。有意思的是，大多数人在称赞胖阿姨时，都用了一个词“模子”。我想这一次，上海话“模子”体现了它真正的内涵。

　　互联网时代难有无名英雄。一天不到的时间，媒体就找到了这个了不起的国美电器店客服主管蒋璐赟。胖阿姨果然是豪爽之人，同事说她讲起话来经常整个楼都听到，心直口快，对事不对人。说起前天地铁上的事，胖阿姨说：我是上海人，格是我应该做的呀。

　　胖阿姨这么说，恐怕有人要呵呵了。因为上海人一贯务实低调，结果公关不行，全国流行的地域标签是上海人精明、势利，还胆小怕事。其实他们真是错了，要说正直、勇气与担当，上海人在有记载的历史里，从来当仁不让。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比打架，上海人也有豁得出的，但上海人不以此为荣。

　　这些年接触了很多上海的抗战历史，我不仅深深感到这座城市是勇敢的，甚至还是极有血性的。无论男女老少，工人农民，在国难当头展现出来的爱国气节、抗争气魄令人震撼。上海人的“模子”精神，在抗战时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从此浸染在上海人的血液里。

　　九一八事变爆发，上海全城悲愤，市民游行抗议，并组义勇军北上抗日。一二八淞沪抗战时，上海名医蔡香荪出手组织救护队，办难民救护所、时疫医院，得授赫赫有名“急公好义”匾；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上海知识分子、工人、农民纷纷加入抗日洪流。我记得的几个细节是：十六岁的牙刷厂女工张小泯，对母亲大喊“侬打呀！打勿死我就要去！”义无反顾加入战地服务团；童子军杨惠敏，孤身一人把国旗送进了炮火连天的四行仓库；南市难民区，上海市民在铁门外纷纷往里扔馒头，难民以伞接食的感人场景记录在创办人饶神父的日记中。

　　那个年头，上海人不但有勇有谋，坚决抗日，还真的是不怕死。1937年12月3日，占领上海的日军在南京路耀武扬威行军，行经大世界时，正在修霓虹灯的工人杨剑萍高呼“中国万岁”纵身跳下，以死明志！1941年，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富家子弟达世清，看到报上日寇肆虐中华，一激动就和两个同学搞了土制炸弹到中山公园炸鬼子，同伴牺牲，本人受伤；1945年，一架美军飞机被击中，飞行员降落三林塘。为保护美国飞行员，全村人死守秘密，日本人把保长薛和尚绑到宪兵队拷打致死，也没问到一句话！

　　从胖阿姨说到战争英雄，似乎有点不沾边。但我想说的是，上海的“模子”精神，有着无比光荣而厚重的传统，无论历史还是现在，城里还是城外，这座城市的市民从来不缺铮铮铁骨、侠义和勇气。

　　这种“模子”精神，以我一个所谓本地人的体会，是一种稳定的、根植于心的集体意识。我有个本家爷叔绰号“孙悟空”，倒不是他功夫厉害，而是他曾多次送迷路的老人、孩子回家，哪怕路再远，夜再黑。他这样做，乡里乡亲都为他叫好。

　　要说上海人是模子，自己讲再多故事也效果不彰，而要外地人说上海人“勇敢有担当”，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易中天说了。他在书中写道：“上海人甚至还有一般外地人想象不到的正气，他们对是非往往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在“文革”中，易中天遭批斗，挺身而出同情他、帮助他的，是两个上海知青。易中天说，他们对我的帮助，并非出于个人恩怨，而是出于正义感。

　　但我不得不说，随着时代的演变，上海人传统中的“模子”精神内涵渐渐发生了变化。有人定义：做事上品，到位，够朋友，是模子。甚至上上下下搞得定是模子，饭桌上酒胆酒量大是模子，拉帮结派讲江湖义气是模子。或许是因为真正的模子人们见得少了，迷失了对“模子”的认知。

　　这一次，胖阿姨地铁上一声暴喝，让所有上海人再一次听到了真正“模子”的声音。无数人包括90后00后赞扬胖阿姨是上海人中的“模子”，说明人们的内心深处认可的“模子”，是胖阿姨所代表的正直、勇敢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