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樑/文
上海的夏天,酷热难当。当年没有空调,电风扇亦属稀罕,人们只有摇着蒲扇,待在闷热的屋内团团转、笃笃转。啖瓜便是当年上海人消暑的方式。
几乎在入伏的同时,瓜果粉墨登场,唱主角的有西瓜、菜瓜,还有黄金瓜。
上市的西瓜有椭圆形的平湖瓜,滚滚圆的解放瓜,还有经过改良的华东26号瓜。
入夏,满载西瓜的木船停泊在苏州河边,戴草帽、打赤膊、穿裤衩的壮汉们,喊着号子,用杠棒把装在竹筐里的西瓜,晃晃悠悠地抬上岸,一杠足有一两百斤重,所以西瓜批发是以杠为单位的,只有在零售时才称斤论两。
到了晚上,马路两边会临时摆出众多西瓜摊,摊前人头攒动,“西瓜甜个来,煞啦啦甜个来……”吆喝声在夜色中悠悠荡开。挑瓜是一门学问,内行的会单手托起西瓜,用左手无名指轻轻地弹击表皮,依据发出的响声,就能分辨出生熟、好坏。买回一个大西瓜,一家人围坐着啖瓜、猜谜、拆字,有道是“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切分西瓜,横七刀、竖八刀”,妙趣横生,其乐融融。
菜瓜,中等个头,皮色呈翠玉状,洗净后用拳头砸开,然后用手指掰成一块一块,送进嘴里,凉飕飕、脆生生的,水分多、糖分少。印象中,当年菜瓜只有西瓜的半价,是收入比较低、从事野外作业人吃的,一堆堆码在菜场里,少人问津。如今想想,那菜瓜再绿色不过了,尤其适合得了“富贵病”的人吃,只是现在市面上再也见不着了。
黄金瓜个头不大,一眼望去,金灿灿的外表,故称黄金瓜。用小刀切开,肉如白玉,去掉瓜瓤和瓜子,入口便化,口感甜甜的,尤其适合老人与小孩。暑假期间,小贩会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总会有闲在家里的老人或者小孩挑上几个拿回家,留着午睡后吃。邻家有个男孩,长得面黄肌瘦,绰号叫黄金瓜。弄堂里的小孩,看到卖瓜的小贩,便会齐声高呼黄金瓜、黄金瓜,以为是买瓜,其实是“搓人”。
现如今,上海的弄堂渐渐消失了,街头的西瓜进了超市,菜瓜、黄金瓜都不见了踪影。三伏天,老人和小孩蛰伏在空调间里,不是守着电视机就是捧着游戏机。盛夏啖瓜,只有在记忆里偶然晃动一下,带来些许感动、些许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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