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随笔 | 那场名叫过年的仪式

　　董纯蕾/文

　　钟点工阿姨，要回家过年了。她在挨着河的大路边盖起了漂亮的三层新楼。今年冷，想安个空调，比上海还费钱。精贵的是人力，和城里一样。

　　我问阿姨老家过年有啥一定得讲究的规矩。答：除了给长辈拜年，也没啥了。甚至没心思下灶头好好做几道大菜了。过年放个大假，休息是顶顶要紧的，和城里一样。

　　城里。“钟点工阿姨，回家过年了”恐怕是最大的年味，这话的主语还可以换成“快递小哥”“电商卖家”“外卖小哥”云云。市内交通明显通畅了起来，“空城艺术家”们开始搞创作了，“朋友圈摄影大赛”陆续拉开帷幕。过年不过是一年之中最悠长的假日之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味。

　　小时候。这话说起来既暴露年纪也招人烦，然而，谁最热闹最讲究的过年记忆不是停留在小时候？再忙的年前，也要抽出一大块时间来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扫除，把陈芝麻烂谷子的尘与废物都请出去。新衣服，一定要留到大年初一才欢天喜地地穿上身，无论年前那身成色好看与否，一定要再备一身新的，在除夕夜的床头，从头到脚都有过年的腔调。家有心灵手巧的，会舞文弄墨的，写个春联剪个窗花不在话下。拿个大勺子，抹上平日里当作收藏的猪油，守在煤气灶前，定定心心摊蛋饺，更有雅兴的，连水磨粉都是自家爱心牌的，包起汤团来格外细腻。也道不明究竟是哪里好，很怀念很珍惜。

　　这次过年回家，钟点工阿姨带上了我家那棵占地方的圣诞树，预备抱着小外孙拍全家福时当背景。想想这画面就很美，突然意识到，那种说不出的好是“仪式感”。这些年，或许因为兄弟姐妹少了，大家庭少了，年味也淡了。往后呢？当二孩家庭越来越“主流”，那个名叫“年味”的仪式感会不会再浓起来？不知怎的，脑中全是圣诞节复活节那阵小朋友们在学校里盛装欢庆的画面。会不会有一天，孩子们在洋节日里接受仪式感的启蒙？

　　这两天最记着那则新闻，“三岁孩子在村口等待赶路24小时返家的父亲”，我想那是最有仪式感的瞬间。不在于形式有多费周章，而在于你要知道，人生有一些最重要的小事，是必须珍视的仪式，是必须讲究的篇章，是不可以随便对付的过程。不然，这一生，随随便便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