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 | 远去的祝福

　　叶良骏/文

　　近日整理信，看到老师25年前寄来的贺卡，上有他亲笔写的诗：“如果我知道那个地方，愿望能够实现，我就到那里去，为了实现我对你的承诺，发誓绝不退缩。如果你的生活充满阳光，你就不会再有艰难和困惑。我所能做的就是请求上苍，使你受着无限爱的光芒，从此吉星高照。当你开始了新的一年，在无限爱的怀抱，我将为你虔诚祈祷，遥祝幸褔健康！——致亲爱的小良骏，生日快乐！”1990年7月15日于美国林肯市。

　　章学漪老师是我初中班主任，教语文。他很年轻，全班同学都把他当兄长。他住在校园里的四合院后面，下了课我们一晃就去他家。我们比他儿女大不了几岁，一点不懂事，常常把他孩子惹哭，老师却从来不嫌我们。

　　师母出身大户人家，气质典雅。因有3个孩子，她当全职太太。我们喜欢师母胜过章先生，好几次春游，我们让章先生在家看孩子，请师母去。有次师母穿件米色大衣，一头长波浪随风飘啊飘，美得令人不忍眨眼，这场景至今还在眼前。章先生见我们老黏师母，生气地说我们是“走错庙门拜错佛，真正岂有此理”，看他当真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忍俊不禁。

　　因语文成绩好，作文常被当范文念，卷子上老师批了好多红圈圈，每次都是5分。后来他教我向报刊投稿，每篇习作他都要我一改再改，最后抄在稿纸上代我寄走。写了大半年，一篇也没登出，倒三天两头收到退稿信，弄得全校都知道我的失败。我不肯再写，还哭了好几次。那晚他找我去，他从屋里搬出两只大布袋，哗地一下，我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我好奇地拿起看，是信，收信人都是老师。再细看，是各种报刊寄来的退稿信，这么多！他说，任何成功都有屡战屡败的过程，作家的路都是从退稿开始的，原来老师还是位作家。

　　那个春天，池塘边绣球花开得正盛，老师常坐在石桌边教我改稿子，阵阵暗香伴着他的低语，至今还记得他希望的眼神，还有那句“文要千改”。初二时我的习作首次刊在报上，老师比我还高兴，逢人便说，还让人在校广播站播出。初中毕业的学生手册上，他写下“愿出现在中国文坛上”。这句话是所有教过我的老师中，首次为我设罝明确目标的座右铭，一直鼓励着我。

　　30年前，章先生去了美国，时有信来，字里行间满是乡愁。他怕多花邮费，信纸写得不见天地。临走时我曾去送行，他说回来时一定带粉红蝴蝶结的金丝大草帽送我。结果，他一年年地不回来，2006年在他称之为“别人的国家”去世。

　　记得我生日，叫我“亲爱的小良骏”，为我写诗，推我走上文学路的老师，连同那顶美丽的草帽，永远留在了大洋彼岸，消失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惟有温暖的关爱，远去的祝福，如此鲜活地刻在我心上，至今还在催我奋进。教师节又来临，想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