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在中国的德国人法比安:历史不能自说自话

图说：德国总统高克（左）、大屠杀幸存者（中）和法国总统奥朗德2013年走访二战遗址。

　　【新民晚报·新民网】“听一听别的国家讲述我们的历史，这很有必要。”经济史专业出身的法比安·冯·海姆伯格来自慕尼黑，如今在中国创业。

　　讲述历史不能自说自话

　　法比安酷爱历史。在他看来，历史（History）毕竟是“他的（His）故事（Story）”，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视角可能讲出完全不一样的历史，因此讲述历史不能满足于自说自话。对待二战历史更应如此。

　　“有种很有名的说法，历史是由胜者写就的。”法比安认为，任何战争总是有胜负双方。“从德国人的角度来说，历史已经很清楚，正如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屠杀犹太人的行动是可怕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当时的德国人犯下了很多错。”

　　他说，除了希特勒的发家史等内容外，教科书不仅讲述了德国人口中的二战故事，也穿插了战胜国一方的二战叙述。“不同的国家关于这场战争都会有不同的叙述……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不仅要从德国的视角，还要从法国、波兰、犹太人的视角了解这段历史。”法比安认为，让学生了解在战时别国为何要做出某些决策、了解它们的立场是好事，也十分必要。

　　在法比安看来，希特勒的许多讲话的确极具煽动性，但他其实是企图借极端民族主义情绪来转移国内矛盾。“这也是许多政府的惯常做法，通过塑造一个敌人来更好地管理本国国民。而在二战中，这个被塑造出来的敌人就是犹太人。”

　　历史并非单一角度解读

　　战后，为了改善与犹太人以及邻国的关系，德国政府做了许多努力。法比安说，德法这对“百年冤家”在战后的和解，乃至在当今欧盟中紧密携手合作就是很好的例子，“这说明和解是可以实现的”。然而，二战还是给人们留下了些许阴影。

　　“一个国家可能过去是很强大，但在未来不一定。”法比安拿拥有辉煌历史的意大利与希腊打起了比方，“看看他们现在。也许未来他们会像过去一样辉煌，但也未必一定如此。德国现在的发展是很好，但未来怎样很难说。”

　　他认为，历史不会告诉人们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单单凭着一国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来断定它在未来的角色是好是坏没有道理。

　　“二三十年前的欧洲，尤其是年长的人可能会对德国在欧盟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感到害怕，因为他们会联想到过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认为人们还会对德国抱有疑虑。人们不用担心德国会在未来用武力再次占领欧洲。”

　　钻研历史的法比安始终强调，历史是多面的，并非单一角度的解读能够完整展现的。“我认为没有完全正确或错误的历史叙述。当然，对于某些问题的结论是无可争议的，比如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屠杀了大量犹太人，那是德国人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最残忍的一面。但别的国家就没有残忍的一面？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对吗？”

　　遗忘历史就会重犯错误

　　法比安认为，70年过去了，自己这一代年轻人与战争没有任何直接联系。“我们不应为二战感到内疚。看看世界上这么多国家，发生了那么多残酷的战争。你究竟选择为哪场战争而内疚？是10年前的，50年前的，还是150年前的？”

　　法比安认为，最好的方法不是让后人感到内疚，或因前人所做的事而感觉糟糕，而是应当让他们牢牢记住二战历史。“如果不当心、不提防，遗忘了历史，这些残忍、残酷的一面也许还会回来。”

　　法比安说：“如今，爱国主义情绪已经要比二三十年前，或者说战争爆发以前冷静得多。在一战与二战之间的那段时间，极端民族主义情绪盛极一时，人人都认为自己的国家是最棒的，有权指挥别国该怎么做。”

　　“纳粹主义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本质上是更极端的民族主义。如果只是爱自己的国家，那当然没有问题。”法比安说，如果上升到觉得自己的国家就是比别国好，非要他国按照自己的思路走，这样的民族主义情绪就应当引起人们的警惕。它不仅仅在德国存在，在法国等其他国家都存在，是全世界都面临的问题。（新民晚报记者齐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