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回家的路

　　期盼许久，地铁十三号线大渡河路站上个月终于开通了。走进明亮宽大的站厅，心里很快活，回家的路顺畅了。

　　三十年前，我从昆明调回上海。家安在杨浦区，母亲家在普陀区，回家看父母兄嫂，自东往西，辗转换乘三部公交横跨半个上海，单程费时两小时是常态。虽说比沪昆两地往返不知近便多少，但以每周一次计，回家的路上耗费的时间精力亦十分可观，还有突发急事时的慌张。一次父亲身体不适要去医院，接到电话，情急之下搭“摩的”往家里赶。平生第一次乘摩托车，心提到嗓子眼，高架路上左突右拐，冷风呼呼从耳边掠过，眼睛不敢睁开又不敢闭上，手脚冰凉僵硬，好在没有误事。年初侄女购置婚房，我“现身说法”，告诫一定买在娘家附近。

　　记得带女儿回外婆家挤车的辛苦。抱着女儿，左右开弓挎着鼓鼓囊囊的大小包袋，奶瓶尿布水杯小食替换衣物，上车下车买票扶车把都腾不出手。见缝插针地挤上车，脚不落地东倒西歪。换车等车也是一大折磨，遇风雨霜雪天更是顾此失彼，“望穿秋水”的成语就是在一个寒潮袭来的夜晚教会女儿的。

　　记得父亲在车站翘首以待的身影。知道我和女儿已经出门，父亲算好时间去车站接我。父亲性子急，一两趟车接不到，担心会不会错过了我们，急忙回家。在家里又待不住，再赶来车站。心疼父亲，有时我就不事先告诉家里。后来，父亲年老体衰，不能去车站了。下车时我下意识地在候车的人群中找寻父亲，想念父亲温暖的笑容。

　　记得母亲数十年不变的叮咛。一吃完晚饭，母亲就催促我回去吧，路上要花好多时间。看我收拾包袋，母亲说买票的零钱准备好，钱包要紧的东西放放好。开门要走了，母亲说过马路当心，到家打电话回来。怕耽误母亲休息，我有时在路上就打电话报平安。有几次到家后忘了，母亲来电话询问，听着母亲焦急的声音我好自责。

　　也记得乘坐公交的愉快时刻。车子急转弯，售票员扶一把；年轻人起身让座，尽管他的脸上写满疲惫；老奶奶让牙牙学语的女儿坐在膝上，一起看街景念儿歌。最奇妙的一次晚归，偌大的55路车厢里，只有我和女儿两个乘客，“专车”一路疾驰，万家灯火在眼前变幻游动。

　　回家的路何时能更便捷一些呢？各种公交换乘烂熟于心，随机应变；地铁线路图也成了喜爱的读物。2000年，三号线建成通车，高兴了好一阵，地铁快速准时，但只解决了我回家之路的“中段”，换乘也不便。2010年十号线通车，换乘四号环线到金沙江路，距母亲家只差一站路了。这一站，又等了四年。盼到十三号线一期建成，偏偏大渡河路站封站两年之久。现在，母亲催我早走，我扬扬交通卡说不着急，一小时就轻松回到家了。

　　回想起来，生活中的许多感受都与回家的路融在一起，将昨天与今天衔接，回家的路折射出城市发展的轨迹。公交车轮地铁轨道，伸展连接城市的东西南北，填充活跃都市人生存架构的内涵细节。激发对一座城市的爱与梦想，城市现代化进程中市政交通的良好运行，一定是重要的环节。

　　回家之路顺畅之后，一位综合交通规划专家的话让我“得陇望蜀”，“每个车站不仅是出发地，还是一个目的地，让每个站点都成为一个‘终点’，让每个人都能在地铁站里就解决衣食住行的全部问题。在步行可以到达500米的舒适距离里解决人们的主要需求。”期待地铁站焕发出新的色彩和活力，成为更好的公共空间，回家的路上有更美的风景。

　　赵文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