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法章回忆录一：初入新民晚报社

　　1988年1月25日，上海市市长江泽民签发任命书，我由《青年报》总编辑调任新民晚报社副总编辑兼党组副书记。这不仅出乎我本人，也出乎不少了解我的人的预料……

　　1988年1月3日,中共上海市委决定任命我为新民晚报社副总编辑兼党组副书记。1月25日，江泽民市长签发了任命书。

　　说实在的，这个任命不仅出乎我本人，也出乎不少了解我的人的预料。因为原来我曾任职的新闻单位，从《赣中报》、《江西日报》到《青年报》,不是党的机关报，就是团的机关报。而《新民晚报》，虽然也受中共上海市委直接领导，但毕竟主要面向老百姓，是颇具民间色彩的报纸。再说，由于我多次在《解放日报》评论部进修过的缘故，早在此半年多前，时任解放日报社党委书记、总编辑陈念云，副总编辑、评论部主任周瑞金就曾一起到我家，希望我出任该报编委、评论部主任。后因不能同时解决提级问题，主管《青年报》的团市委坚持不放而未果。不久，从不同渠道又传来我可能升任上海市广播电视局领导的消息。因而，对调到新民晚报社工作压根儿没想到过。

　　在市委的任命文件正式下达以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龚心瀚找我谈了一次话，才大体知道了此事的决策过程：先是由新民晚报社党组书记、总编辑束纫秋提议，再由市委组织部、市委宣传部、团市委和新民晚报社主要领导会商提出建议，最后由市委讨论决定並正式任命的。龚心瀚坦承，市委宣传部最初确实考虑过我到上海市广播电视局去任职，后来鉴于晚报工作的急需，才重新作了新的安排。並且说，同广播电视局相比，目前晚报的情况要复杂一些，工作难度要大一些，对此你要有思想准备。不过只要你虚心向赵超构、束纫秋等老同志学习，拜他们为师，同时紧紧依靠中青年业务骨干，相信你会成功的。

　　《新民晚报》具有悠久的历史和光荣的传统，这首先归功于一代又一代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功底深厚、经验丰富的老报人。我想，要在晚报站得住脚，争取报社元老的理解与支持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在未正式报到前，我首先拜访了晩报的几位元老，直接聆听他们的教诲。

　　赵超构先生是中国晚报界的泰斗，是新民晚报社终身社长。在时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龚心瀚的陪同下，我登门拜访了他，第一个向他报了到。赵超老（晚报同仁都习惯于这样称呼他，也有叫他“老将”的）除双耳需助听器帮忙外，显得精神矍铄，谈笑自若。他首先对我到晚报工作表示欢迎，并说你是从《青年报》来的，首先要注意把我们报社的青年同志发动起来，让他们更好地发挥作用。当记者，尤其是青年记者，一定要脚勤、脑勤、手勤。搞报纸工作，就是要集中精力，专心致志搞业务。他对某些人不务正业，热衷于去搞多种经营、去赚钱，很不以为然。赵超老虽然话语不多，但话题涉及我的工作方向，涉及青年记者的素养问题，真是言简意赅，语重心长。最后，当龚心瀚征询赵超老是否有兴趣到香港去看看时，他连忙摆着手说：“没有兴趣！没有兴趣！”归途中我们几个同行者都不胜感慨，觉得赵超老处处严以律己，为人风范，名义上虽不是共产党员，实际上却是真正的“党外布尔什维克”。后来听说，对于调我到晚报工作，几个月前市委宣传部曾征求过他的意见，当时他说对我不甚了解，但表示没有异议。后来，当老束将市委、市政府对我的任职文件已经下发的消息告訴他时，他很高兴，并提议报社应请我吃顿飯。对此，报社的另一位老领导朱守恒对我说：“这在赵超老是不多的，可见他对你是重视并且怀有期待的。”

　　束纫秋（晚报同仁都惯称他为老束）先生是晚报位高权重的人物，是真正的当家人。我想，既然我到晚报是他提议的，想必他对我一定抱有期望。虽然几天前在市委宣传部，由龚心瀚副部长介绍，我们已经见过面，进行了初步交谈，但我觉得远远不够。于是，在正式报到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登门拜访了他。那天主要是我听他介绍情况。老束情绪很好，从领导班子成员现状到內部机构设置，从版面宣传到经济工作，从报纸发行到广告业务等等，可谓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其中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有两点：一是晚报“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办报方针是正确的，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尽管局部的宣传形式可以变，也应该变，但立足基层，面向家庭，坚持为广大市民服务的宗旨不能变。作为晚报工作者，就是要以此为光荣，以此为自豪，这样才能继承晚报的传统，永葆晚报的风格和特色；二是目前晚报尽管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班子成员心不大齐，队伍比较松散，工厂（主要指排字车间）问题比较多，等等

　　，但这些问题都带有一定的普遍性，其他报社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表现形式和程度不同罢了。在老束介绍的当儿我还不时插话，气氛相当隨和。最后，我再三表示一定拜他为师，会努力当好助手，请他多多指教，他谦逊地说：“不用客气，我们之间是同志，是同事，不要提老师老总之类。”接着，他对我报到后的工作安排作了说明。这次谈话让我发现，老束並非是传言中的持重威严，可敬不可亲的人物。

　　晚报另一位老领导冯英子先生，是我国著名新闻工作者、杂文家。他高小毕业，自学成才，解放以前就曾任职过多家报社，29岁时便当过香港《文汇报》总编辑，是中国青年记者公会（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的前身）的发起人之一。他的杂文针砭时弊，辛辣老到，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在全国享有一定声誉。他因口部患小中风正在医院治疗，于是我到华东医院去探访他。他躺在病榻上，面带微笑，连声招呼我坐下，看不出一丝病态。我俩在公众场合不止一次见过面，前不久还先后同赴江苏吴兴和广东珠海观光考察，而且两人同住一个房间。他没有一点架子，每次相遇时他都会以“法章哥,英子妹”相称搞笑，是一位幽默风趣的长者。由于彼此熟识，他一开口就坦率地对我说，你到晚报来我既欢迎又不欢迎，欢迎的是我们已经熟悉，很谈得来，不欢迎的是晚报近年来情况不大好，比较难办。不过，他顿了一会儿又安慰我说，现在既然组织上已经决定了，我还是欢迎你的。他还扮了一个鬼脸说，我坚决站在你一边，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冯先生向以心直口快、仗义执言而为人们所敬慕，这天他同样坦率地向我介绍了报社的一些真情实况，一些人事之间的“内幕”。最后，他再三强调：读书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成功之道，可惜现在不少年轻人懒得读书，不肯下苦功，这实在很糟糕，你得好好抓一抓这件事。他还提醒我说，你到报社后先从调查研究入手，凡事未弄清楚以前，不要轻易表态，一切工作都要注意从规范化、制度化入手。

　　2月22日，是我一生难忘的日子。这天下午2时，在九江路41号新民晚报社临时社址的四楼会议室，在有报社党组成员和编委会成员参加的干部会议上，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龚心瀚宣布了市委的决定：任命丁法章为新民晚报社副总编辑兼党组副书记。从此时此刻开始，我成了新民晩报社的正式一员。它标志着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起点，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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